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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林宏璋台灣藝術大學教授

定調為紀實攝影的《象山的孩子》,是陳柏亨五年來記錄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松德院區「又一村」青年精神患者的「期中報告」;影像之外,也整合了相關文字及文件。這本書不只如一般攝影書呈現攝影者介入、觀察的視角,還收納了更多:院長及主治大夫們對醫療機制的描述及思考、被社會認定為精神疾病患者的繪畫創作、「又一村」內社團老師的感想與教育理念、作者及工作人員對「村民」及他們家庭的側寫。整本書是一個都會中邊緣社群的真實成像,因為構成的人、事、物的複雜性,《象山的孩子》書中呈現了「又一村」如萬花筒般變異中的真實。

從陳柏亨的觀景窗中可以看見台灣的醫療人員、家庭、社會,甚至「都市計畫」當局對於「精神病患者」的反應:有將自閉症當做是「精神病患者」的現實悲劇,也有著符合刻板印象的藝術治療成果;看到在地醫療機制所扮演的監督角色,同時也因為政府在SARS期間將「又一村」作為隔離中心的詭異性,再次確定「又一村」的邊緣角色;其地理位置又弔詭地臨近台北新地標一○一大樓。我們甚至可以說「又一村」的存在正是台北都會化的歷史物證。「又一村」所呈現的現實是一個疏離又貼近的當下社會狀態。

蒐集物證需要冷靜觀察。柏亨的影像如劇照,雖然有著類似戲劇的激情,但他總是在場景外冷眼以對。鏡頭下的村民阿遠是一絲不苟的西裝打扮,認真又嚴肅的表情並置著辦公桌上的名牌與電話。這是戲劇嗎?不是,因為阿遠在現實中總認為自己是個VIP,要有自己的辦公室,他的祕書是日間留院的護士。柏亨影像中的劇場性不是一種為作態風格化的舞台情景,而是現實裡阿遠的寫照。更深入的思考,《象山的孩子》所展現的影像邏輯也同時是村民們的現實隱喻,正如舞台演員一樣,他們被隔離於社會價值、醫療體系、宗教民情之外,而劇場之所以為劇場,所依賴的是區分真實與虛構的舞台,柏亨影像中的村民像舞台上的演員,即便在陽光下的戶外場景,「又一村」的居民還是一群被隔絕在社會真實外的人。

近年來台灣紀實攝影的主要題材,如龍發堂及檳榔西施種種拍攝,往往流於將拍攝對象風格化,換言之,是將拍攝對象作為一種奇觀化的展示,是一種「熱」的影像,同時也等同於作者的攝影美學展示;但《象山的孩子》中的影像透露出冷的氣息,保持著攝影者半參與、半疏離的角色,與其說這是一種攝影美學,更近乎是影像倫理的宣示,是一個定義攝影的攝影行動。《象山的孩子》記錄了社會邊緣的差異之地。這不正是傅科所提到的「異托邦」的在地版本?正因為「異托邦」與社會中場域的差異性,而使它能夠反應出正常社會中不正常的一面。夾雜在公墓、一○一大樓、豪宅間的「又一村」,娓娓道出在地現實奇詭的一面,一個在激進差異中影像書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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